【堂仙】剑与味(陆)

#连载中

(壹)(贰)(叁)(肆)(伍)

打根基的时候最为艰苦,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动作。默念口诀,扎马步,出拳。时间长了,任谁都会没了兴致。许小乙也是,时不时要和大师兄偷偷溜出去玩。大师傅有时候闭关,没办法成天管着他们。一出关,看了许小乙耍拳的样子,心中立刻一清二楚。

大师傅就问他想不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。许小乙摇摇头。大师傅又问他想不想拥有这世间最快的剑。

许小乙就问,“什么是这世间最快的剑?”

大师傅说,“当别人还没出剑时,你的剑就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了。没有人能看清你到底什么时候拔的剑,也没有人知道你的剑招又是什么。因为,在你使出剑招之前,他们已经败了。”

许小乙觉得挺厉害,兴冲冲地说,“我要那世间最快的剑。”

于是,又是一天又一天的口诀,马步,出拳。许小乙觉得自己有点被坑了,三天两头苦着张脸,大师傅好言相劝道,“你不打下结实牢固的基础,怎么才能学到上乘的武功,拿到那柄最快的剑呢?”可是,直到大师兄离开,大师傅都没把世间最快的剑给他看过。

张敬堂跟着大厨子学厨艺,每天都认认真真相当刻苦。他起步不晚,可惜天资不高,似乎天生就不是学厨子的料。但张敬堂不怕吃苦,依旧每天天不亮日不落地跟在大厨子身边。

某天大厨子给山下天香楼的老板写了封信,推荐张敬堂去山下跟着天香楼的大掌柜做几年帮佣。大厨子和那天香楼的老板原本师出同门,感情深厚,自然乐意接纳大厨子的徒弟。张敬堂刚开始还挺乐意的,可一想到要离开许小乙,心理就感到空落落的。

大厨子在一旁安慰道,“那小娃娃跟着大师傅,不出个几年,必定会成为绝世高手。他既然能成为绝世高手,那你也能成为做这天下做最贵的菜的厨子。”

张敬堂抬头问,“什么是这天下最贵的菜?”

大厨子说,“那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最好吃的东西,他们宁愿一掷千金也想尝到的美味。那种逼得他们不得散尽千金去吃的菜,你想学着做吗?”张敬堂拼命点了点头,他曾经发过誓言的,他要成为这天底下最好的厨子。

张敬堂下山后,白天跟着大掌柜打下手,晚上就和大老板识字。他在做菜上虽无什么天分,但在认字写文上面颇有慧根。大老板看他逐渐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好字,忍不住夸赞孺子可教也。就想着是不是让张敬堂专心研习些四书五经,将来博取功名入了朝堂也说不定。

张敬堂一口回绝了,只信誓旦旦地说我要做这天下最贵的菜。他人小,志气倒不小,说出来的话带了点不容忽视的气势。大老板拍拍张敬堂的肩膀,“我却是小瞧你了,好孩子,你就跟着大掌柜好好学厨艺吧。”

张敬堂学会写字后,每隔几天就会给大厨子写信。大厨子看不懂,就让账房先生看,账房先生边看边念,无非就是自己过得很好,很惦念山上的一切。大厨子笑着想,惦念什么呀,他一个粗糙汉纸,惦念许小乙才是真吧。

大概又过了两三年,大掌柜把张敬堂叫到跟前,“能教你的都教了,你该学的也都学得差不多了。今后就要靠你自己慢慢琢磨了。你是愿意留在这天香楼呢还是……”

张敬堂知道大掌柜的意思,回道,“大老板说了,这人世间处处都是学堂,我即使出了天香楼,无论到了哪里都是可以做菜的。”

说完,就跪下来给大掌柜磕了几个响头。大掌柜将他扶了起来,疼爱地揉了揉他。

回了山上,张敬堂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眼许小乙,大厨子却拉着他,说许小乙正面壁思过呢。张敬堂紧张地问,“怎么了?”

大厨子笑着说,“还不是这两天偷懒又把功课给拉下了。账房先生前两天也来向我抱怨,叨念天资那么高的孩子,怎生性如此淡薄懒散。”

大厨子又问张敬堂怎么回来了,不在天香楼多呆个几年。张敬堂自然不想离开许小乙太久,但这个他没好意思当着大厨子面说,只言道该学的都学了,回来就好好做厨子,踏踏实实地钻研菜式。大厨子想到刚把他捡回来那阵子,这孩子说话还没什么章法,对自己也没什么想头,只过一日算一如,如今看起来既踏实又可靠,免不了又夸赞了几句。

次日,许小乙终于被大师傅放了出来。他赌气,偷偷和大师傅玩起了躲猫猫,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。大师傅也懒得找他,只吩咐了厨房备点吃的,别把人饿着就成。他气归气,到底心里多疼爱些。

许小乙爬上院子里那棵最大的梅花树,整个人靠在树干休息,微风习习,吹得他眼皮子也重了起来。张敬堂端着碗酸梅汤,小心翼翼地走到院子里,四下张望就是没见着许小乙,才听大厨子说许小乙在这里呀?他一扭头,就见桃花树下垂着一只人的手。白白嫩嫩的,手指头上却磨出好些个茧子。

他认得那只手的主人。枝繁叶茂又逆着光,看不太清对方的脸,只依稀地,有一方帕白净的脸露了出来。张敬堂端着酸梅汤,出神地看着那只手,想着如果能这样长长久久地看着该多好,就下意识地摸了上去。

修长的手指,骨节根根分明。手掌宽大,手指却很秀气。他顺着摸到了虎口处,一阵地揉搓,爱怜不已。

许小乙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人在摸自己的手,甚至还十指交叉地握了上来。他猛地睁开了眼睛,大喝道,“是谁?!”

树下,只有一碗打碎了的酸梅汤。许小乙把手贴回自己胸口,觉得心中好生奇怪。那人摸他的时候,是如此地小心翼翼,仿佛他摸的,是这世间最珍贵之物似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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杂食。磕什么写什么。工作党。更新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