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短，完结

每年羽琼花开得最好的时候，执明都会站在城墙上等他。执明已不记得自己等了多少个年头，只是他一直固执地相信那一夜阿离对他说过的话。

“来年羽琼花开，我便回还。”

他仍然记得多年前的那个夜晚。阿离着一袭红衣，风尘仆仆地来找他。那个时候，他不是慕容国主，不是慕容黎，只是他一个人的阿离。他像个乖张的孩子终于得到心爱之物似得，尽情掠夺那具梦寐以求的身体，阿离便像朵花一般在自己面前柔软地绽放着。

执明从前觉得阿离清冷，是谪仙之姿，可望而不可即。如今他把他硬生生地撬开，包裹住自己的火热却令执明感到温暖，他惊艳于阿离从未露出过的极致姿态，密合的欢愉让执明第一次真切地感到自己拥有了他。

执明曾经给阿离写过许多信，可对方很少回复，却不知每当阿离把信写好，墨迹还未干透又被揉皱撕碎。他曾经也赏赐给阿离许多奇珍异宝想哄得对方开心，送完之后就抛诸脑后又寻思着更好的东西，却不知那副丹青和簪子都被阿离妥帖保管，轻易都不会拿出来。他与阿离下棋，每每耍赖被阿离斥责落子无悔，却不知那颗棋子最后被阿离偷偷藏进了衣袖。他从未怀疑阿离萧中隐剑，也不知他是第一个能将燕支借走的人。

他觉得阿离辜负了他，心中万般委屈。丝毫不留余地地说，“本王便是你手中的棋子，任你摆布还浑然不觉。”

他这番话自是伤了他的心，也让他微微动了怒。两人口舌之争愈演愈烈，结果闹得不欢而散。

执明说完那些赌气的话就有些后悔，可射出去的箭哪有回头的道理。一旦脑海中冒出恶毒的念头，眼神口吻就统统变了样。

他以往离开瑶光总是眷恋不舍，可这次则郁郁寡欢。马车的帘子掀开了一角，终是放下了手。他从前想将阿离的心捂热，做了诸多君王不宜的蠢事，可阿离到底还是去了别处。他现在觉得有点疲惫，也忽然有了一丝顿悟，世俗有一句话：

无缘之事勿做，无缘之人勿念，因为这世上多得是无缘之缘。

他信了。

执明回天权那日，慕容在城墙上目送马车缓缓远去。三更点烛，竟大醉了一场，也不知自己为何那般心伤。想到执明红着眼朝他嘶吼，“你到底有没有心肝？！”

慕容苦笑，真不知是谁剜了谁的心肝。

他总觉得自己欠执明太多，处处都替他着想，每每都不愿与他为难，可到头来还是误会了一场。他年少时性子柔顺可亲，后来因着国破家亡之事变得倔强冷硬。怕是炮烙他的舌头，不愿说的话还是生生掐在心尖上，愣是吐不出半句真言吧。

初四，降雪。

慕容和自己打了个赌。放下一堆国事去见了执明，宛如飞蛾扑火般拥抱他，亲吻他，在他身下放浪形骸。慕容拉着执明的小手指，重重地咬上一口，执明疼得直哼哼。

他叫执明等他。

然后，阿离消失了。执明想他那样一个非比寻常的人物，大概真的是仙人，大概真的回月亮上去了。他还可笑地问过莫澜，这世上可有登月的法子。

这一年的羽琼花开得甚好，风吹佛过鼻头好像都能闻到花香。恍惚间，执明看到有一对人马正慢慢走来，为首的人骑在马背上，一身红色盔甲灼了天地。不知何人在他耳边低喃，是瑶光的慕容国主。

他觉得这一切可能又是个梦，无数个梦境中的其中一个。可即便是梦，他都觉得开心。

阿离对他喊，“我来了！”

太好了，他终于回家了！

他笑，他也跟着笑。